雪落北方

北方的冬天来得早，去得也晚。今年的雪下得格外大，已经下了整整三天三夜。老王坐在窗前，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，思绪不由得飘远了。他是北方人，生在北方，死也要死在北方。这是他常说的一句话。 "爷爷，冷不冷啊？"正在炕上看书的孙子小明抬头问道。 "不冷，老头子皮实着呢。倒是你，看把你冻的，手都快冻僵了。"老王摸了摸小明的小手，笑着说。 小明缩了缩脖子，"没事，爷爷，我就是有点冷。" 老王叹了口气，"你坐过来点，咱爷俩挨着坐着。" 小明挪了挪身子，挨着爷爷坐了下来。 "爷爷，您想起当年的事了吗？"小明朝窗外飘落的雪花问道。 "想起啥？"老王点燃了烟锅，"想起那些年的事儿呗。" 小明没有再说话，他知道爷爷不喜欢说那些往事。老王知道这孩子是故意的，他想让爷爷说说过去的事，却又怕爷爷不高兴。 "那年我才十八岁，"老王吸了一口烟，缓缓说道，"也是这样的大雪天，我和几个伙伴一起出门，想出去找点活干。那时候，家里揭不开锅了。" "后来呢？"小明好奇地问。 "后来啊，"老王苦笑了一下，"后来我就跟着一队人马逃荒去了。那队人马有几百号人，都是被活活饿出来的。" 小明听得入了迷，他很少听爷爷讲这些往事。爷爷平时总是沉默寡言，今天却破天荒地说起了这些。 "后来在半路上，我们遇到了几个国民党兵，"老王继续说道，"那几个兵说要拉我们去当壮丁。我那时候才多大啊，刚成年。" "后来呢？"小明急切地问。 "后来我就和那几个兵打了一架，"老王笑着说，"我那时候年轻力壮，打了个手忙脚乱。那几个兵都被我打跑了，自己也累得够呛。" 小明听得目瞪口呆，"爷爷，您还打过国民党兵？" "那是我年轻的时候，"老王笑了笑，"那时候什么事儿都敢干。" "那您后来呢？" "后来啊，"老王叹了口气，"后来我就在东北当了兵。那是在解放战争的时候。" 小明惊讶地看着爷爷，"爷爷，您是军人？" "我是北方人，"老王说，"无论什么时候，北方人都有骨气。" 小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。 "你知道吗，"老王说，"在北方，我们讲究一个'硬'字。不是硬骨头，就是硬脾气，就是硬朗朗的性子。" "硬朗朗的性子？"小明不解地问。 "就是不管遇到什么困难，都要挺直腰杆子，"老王解释道，"这就是我们北方人的骨气。" 小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，他觉得爷爷说的话很深奥，但是听不懂就是听不懂，反正爷爷说的都是对的。 "你知道最苦的是什么吗？"老王突然问道。 "什么啊，是吃不饱饭的时候？"小明猜测道，"还是没有房子住的时候？" "都不是，"老王摇了摇头，"最苦的是看着亲人受苦，自己却帮不上忙的时候。" 小明似懂非懂地看着爷爷。 "比如说，"老王继续说道，"你饿得前胸贴后胸，但是看到眼前的人比我更饿，我却连一口粥都给不了。这就是最痛苦的事。" 小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，他觉得爷爷说的话很深奥，但是听不懂就是听不懂，反正爷爷说的都是对的。 "现在你明白了为什么北方人说话总是很慢了吧？"老王问道。 小明想了想，"因为北方冬天太冷了，说话快了会冻着嘴？" "不是，"老王笑了，"是因为我们说话要讲究分量，不能像南方人那样轻飘飘的。一句话，就要顶起一个冬天的寒意。" 小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，他觉得爷爷说的话很深奥，但是听不懂就是听不懂，反正爷爷说的都是对的。 "时间过得真快，"老王看了看窗外，"再过不了几年，我就真的要死在北方了。" "爷爷，您说什么呢，"小明有些难过地说，"您还年轻着呢。" 老王笑了笑，"老头子就是老头子，活一天算一天，该干嘛干嘛。" 小明看着爷爷布满皱纹的脸，突然明白了爷爷话里的意思。他知道爷爷是在和他告别，但是又不想让小明伤心，所以总是用一些轻松的话来掩饰自己的心情。 "爷爷，您说的那些故事，我记住了，"小明认真地说。 "记住就好，"老王笑了笑，"记住那些苦难，也记住那些温暖。" 小明想起了爷爷讲过的那些温暖的故事，比如爷爷的战友在困难时期互相帮助，比如爷爷在艰苦环境下依然保持着乐观的生活态度。这些故事虽然苦涩，却充满了人情味。 "爷爷，您说人这一辈子，到底图个什么？"小明突然问道。 老王沉默了一会儿，然后说道，"图个什么？这个我年轻的时候也想过很多。后来我发现，人这一辈子，就是图个踏实。" "踏实是什么意思？" "就是知道自己活着，活着就要好好活着，"老王说，"不要去想那些虚的，比如功名利禄。" 小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。 "你知道吗，"老王说，"在北方，我们讲究一个'活着'。活着就是最大的事。" 小明突然明白了，爷爷的每一句话都蕴含着深刻的道理。 "爷爷，您说的都是对的，"小明认真地说。 "那就好，"老王笑了笑，"我这个老头子，能活到这个岁数，也算是一种福气。" 小明看着爷爷的笑容，突然觉得爷爷的话里充满了对生活的满足和感恩。他明白了，爷爷的骨子里有一种北方人特有的坚韧和乐观。 "爷爷，我们睡觉了吗？"小明问道。 "嗯，"老王点了点头，"明天还要早起喂鸡呢。" 小明依偎在爷爷身边，感受着爷爷的体温。他突然觉得，这个冬天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