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的夫人：一段尘封的记忆

我叫李玉芬，今年七十八岁了。这个年纪，很多人已经离世多年，而我还活着，一个人活着。每天早上六点，我都会起床，先去厨房煮一锅小米粥，这是老伴最喜欢吃的。然后，我会坐在窗边的藤椅上，一边喝粥，一边看看报纸。老伴走的那天，也是这样的早晨，只是他没能再尝到我煮的小米粥。 老伴比我大两岁，我们是抗战时期认识的。那时他才二十岁，我在后方医院做护士。记得那天是个雨天，他在医院门口躲雨，头发被雨水打湿，贴在额头上，眼睛却亮得惊人。我给他递了包纸巾，他笑着说："谢谢护士小姐，你真好。"那一刻，我的心跳得厉害。 我们结婚的时候，整个县城都轰动了。那时候，一个医院的护士嫁给了一个刚从战场上回来的伤员，这在当时是件很惊人的事。老伴的伤很重，左腿在战场上受了伤，医生说他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再站起来了。但我没有放弃，日复一日地帮他做康复训练，整整三年，他的腿终于好了。 婚后的生活平静而充实。我们育有两个孩子，抚养他们长大成人。那时候，我们住在老城区的一栋老房子里，虽然简陋，但很温馨。老伴喜欢在院子里种花，我则喜欢在屋里绣十字绣。每天晚上，我们都会坐在院子里，一边喝茶，一边聊天。那个时候，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。 但是幸福总是短暂的。老伴在六十五岁时被诊断出患有阿尔茨海默病。最初的两年，他还能认出我，但渐渐地，他连家人都认不出来了。最让我心痛的是，有一天他突然说我是小偷，把我从家里赶了出去。那段时间，我几乎一夜未眠，因为我害怕有一天，他连我是谁都不会知道了。 照顾一个患有老年痴呆症的亲人，是一段艰难的历程。我辞去了医院的工作，全职照顾他。有时候，我会想，如果当初我们晚遇到了几年，如果医疗技术再发达一些，也许情况就会不同了。但我知道，这些都是没有用的假设。 现在，老伴已经去世十年了。这十年里，我学会了很多。我重新开始工作，在老年大学教书法，还学会了使用智能手机。孩子们也都成家立业了，常来看我。虽然偶尔还是会想起老伴，但我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这段过去了。 最近，我在整理老伴的遗物时，发现了一本他当年的日记。翻开泛黄的纸页，我看到了很多我都不知道的故事。原来，他一直默默记着我的生日，记得我喜欢吃什么，喜欢去哪里玩。这些年来，我却很少关注他的喜好和感受。 有时候，我会想，如果时间能够倒流，我会不会做些什么不同呢？但我知道，人生没有如果。现在的我，已经能够平静地面对过去，接受现实，继续生活。毕竟，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，而我的使命，就是好好地活下去，完成老伴未竟的人生。 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洒进来，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我端起茶杯，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。茶很好，正如老伴常说的那样。生活也如此，苦涩中带着回甘，这才是人生的真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