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间铃响马帮来

我叫张福生，今年七十有三。年轻时在山里放过羊，后来就成了马帮里的一员。说起我们马帮，那可真是远近闻名。每当山间响起那清脆的铃铛声，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，马帮又来了。 记得那是光绪末年，我刚满十三。那年春天，我跟着二哥第一次上了马帮的路。那天清晨，天还没亮，我们就带着干粮和水，牵着十几匹驮着货物的马，踏上了去西藏的路。刚开始走还算轻松，但到了半山腰，坡就陡了。马蹄在碎石上踩得山摇地动，铃铛声在山谷间回荡。我这小身板，被颠得够呛。二哥在前面探路，回头看了我一眼，说："还撑得住就跟着走，到了垭口就轻松了。" 果然，到了垭口，风呼呼地刮着，吹得人睁不开眼。马帮的人在前面喊着号子，"一二三四，一二三四"，这声音在山谷间荡来荡去。我这才发现，马帮的人个个面黄肌瘦，却精神得很。他们说，这叫"过溜索"，这是最危险的地方。 我的二哥就是在这垭口出了事。那年他才二十出头，为了救一个掉下悬崖的同行者，自己也摔了下去。后来，他的尸骨都没找到。每次想起这事，我都觉得心里发堵。 后来的几十年里，我经历了三次马帮的旅程。第一次是少年时跟着二哥，第二次是二十岁时自己带队，第三次是六十岁那次，那是最后一次。那一次，我们带着云南的茶叶去西藏换盐巴、药材。路上，我们遇到了百年不遇的雪灾，七匹马冻死了。更糟的是，我们被土匪盯上了。那帮土匪躲在山里，等我们经过一片开阔地时，突然从四面八方冲下来。马帮的人用刀剑抵抗，但毕竟寡不敌众，还是有好几个人被砍伤了。 那次之后，我就再也没上过马帮的路了。 马帮的日子，苦是苦了点，但也有它的乐趣。我们马帮不光是做生意，还传承着一种精神。记得有一年，我们遇到了一个迷路的商队，那是个汉人商队，他们不知道怎么走山路。我们就主动护送他们到了目的地。那商队的头领说，从来没见过这么讲义气的马帮。后来，那商队每年都会给我们带些山外的新鲜玩意儿。 马帮的铃铛声，响彻山间，也响彻我的心间。那铃声里，有艰辛，有欢乐，有生死，有离合。现在，这条路上已经很少见到马帮了，取而代之的是汽车、货车。但每当我想起那些铃声，想起那些伙伴，心里还是暖暖的。也许，这就是马帮留给我们最宝贵的财富吧。 前几天，我又梦见了马帮的路。梦里，铃铛声又响起来了，那么清脆，那么悠远。我仿佛又看见了那些驮着货物的马，看见了那些在山路上跋涉的身影。醒来时，天已大亮。我想，也许有一天，马帮的铃声还会在这山间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