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宅院里的女人

青砖黛瓦，雕梁画栋，一座占地颇广的大宅院矗立在老城区的深处。院墙高耸，朱漆大门紧闭，门楣上悬挂着一块"萧府"的匾额，在阳光下泛着暗沉的光。这是民国二十五年，距今已七十年，但萧府的规矩却仿佛亘古不变。 主母林氏正在正房里整理衣袖。她今年三十五岁，保养得宜，眉不消愁，眼不带笑，只是偶尔在午后的阳光下眯起眼睛，显出几分倦意。她穿着一身湖蓝色绣花旗袍，头发挽成一个严格的发髻，插着一支翡翠发簪。这是她维持主母身份的标志，也是她与外界交流的唯一窗口。 "老爷回来了。"贴身丫鬟春桃轻手轻脚地走过来，"夫人，您看茶已经备好了。" 林氏站起身，端起茶几上的盖碗。茶水是新沏的龙井，但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悦。自从三个月前老爷带回那个唱青衣的十三姨太，府里的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。十三姨太年轻貌美，唱功极好，很快就俘获了老爷的心。林氏知道，自己这个正房夫人，不过是老爷一时兴起才留下的摆设。 正午时分，大太太带着几个姨太太在天井里赏花。五月的天气已经很热了，她们都撑着青竹凉扇，一丝不苟地维持着体面。大太太的扇子上画着仕女图，二姨太的扇面是梅兰竹菊，三姨太则用紫檀木扇，显得格外有派头。 "今儿个天气真好，"大太太开口，声音里带着刻意的亲和，"就是这满园子的海棠，开得有些晚了。" 二姨太接口道："可不是，往年这个时候早就开得轰轰烈烈了。说起来，老太爷在世时，府里可没这般讲究。那时候啊，太太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。" 三姨太冷笑一声："老太爷那时候专横惯了，现在总算好了。我们做小的的，也该知道分寸才是。" 丫鬟们在廊下往来穿梭，端茶送水，收拾残羹。她们都是十五六岁的姑娘，梳着双螺髻，穿着齐胸襦裙，走路时背得笔直。这是规矩，也是惩罚。在这个院子里，她们的脊梁永远不要弯曲，否则就会像前朝那些失宠的宫女一样，被遗忘在历史的角落。 晚饭后，林氏独自坐在灯下。窗外传来隐约的丝竹声，是十三姨太又在唱戏了。林氏想起老爷前些日子说过："十三姨太唱得比你年轻时还好呢。"这句话像一根针，扎在她心上。她端起茶杯，茶已经凉了。 "夫人，二爷回来了。"春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。 林氏整理了一下衣襟，起身迎了出去。二少爷正站在院门口，手里攥着一个信封，神色不耐烦。 "这是什么？"林氏接过信封，看到熟悉的字迹，手指微微颤抖。 "老爷让我给你送来的。"二少爷的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傲慢，"他说晚上没空，让你明天早上再看。" 林氏将信封收好，对二少爷的疏忽感到一阵心酸。在这个院子里，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敷衍。明天，她会把信封打开，读完信，然后把信封再叠好收起来。这是她维持体面的方式，也是她保护自己的盾牌。 夜深了，大宅院渐渐安静下来。但在这表面的平静之下，暗流从未停止。林氏推开窗户，望着院外的月色，忽然觉得这个院子，就像一个精致的牢笼。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里待多久，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打破这牢笼。但无论如何，她都在等待，等待一个机会，一个能够改变命运的机会。 在这个由男人主宰的世界里，大宅院的女人只能在规矩的缝隙中寻找生存的空间，她们的一生，似乎早已被写好，只是很少有人知道结局是什么。